明星傍“大师”畸形有因：关系形成利益网

近日，气功大师王林与众多影视明星的合影，以及他所坐拥的巨额财富被曝光，引发舆论关注。一场交织着八卦、科学、迷信、财富、欲望和欺骗的大讨论由此展开。

据最新的消息称，王林涉嫌非法行医将受处理。但是，由此人引发的讨论不会就此熄灭，带着各种疑问我们专访了浙江省社会学会会长杨建华。

理性缺失 容易出“大师”

FW：“气功大师王林”，最近成了过街老鼠。实际上，此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就一直活跃在各种明星大腕的生活里，而且类似王林这样的“大师”，在过去也出现过不少，比如李一道长、张悟本等，但这种现象为何会反复出现？　　

杨建华：这类事情在过去的确很多。之所以会反复出现这种现象，首先，我们说这是违背常识与科学的。其次，这还真的可能与我们的“文化土壤”有点关系。

我们通常说，在认识上，我们的文化是一种比较讲究模糊性、直觉性的文化，缺少真正科学的分析。它着眼于世界的整体或系统，着眼于整体功能，较少注重实在的具体部分，因而它缺乏固定分明、性质不变的物质观念，缺乏运动以及量度观念。

它凭着直观感受与切身领悟，对事物作整体的观照和“即事见理”式的品味，形成生动活泼的具象思维及一套取譬托讽、言近旨远的表达方法。由于缺少理性分析、逻辑验证，尽管其中有着博大的认识，但也充塞着许多幼稚的逻辑。

比如我们的《周易》认知，有所谓的观物取象、万物交感。再比如董仲舒的天人感应，自然界的春夏秋冬成了老天喜怒哀乐的表现，把自然与社会现象联系起来，以及人自身的吉和凶联系起来，这些其实都具有极大的随机和模糊性。

不像西方社会，讲究条分缕析，讲求逻辑推演，对事物分析鞭辟入里，朗然分明，从古希腊开始，对于因果数量、形式、质料等的分析都相当细致。经过文艺复兴、理性的启蒙，人们对于事物进行更加系统、分类的科学研究，非常讲究逻辑性的认知。

康德说，启蒙就是要用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性，就是要脱离自己加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。可以说，我们并没有经过很好的科学的启蒙。

过分功利 “怪力乱神”钻空

FW：过去我们也讲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”，按理说中国本是一个特别讲究实用和理性的民族，理性精神真的很缺乏吗？

杨建华：的确，我们也讲理性，但是讲得更多的是“工具理性”，而对于“价值理性”却是很忽视的。也就是说，我们只是希望马上获得好处，或者马上获得功利，诸如健康、安全、财富、名望、权力等，关注的多是些功利性的东西。但是，对于理想、精神和信仰，我们却相对忽视了。

你看，我们拜神求佛，都是带着功利目的，是有所求的，是我想要发财或者要辟邪，或者寻求的是家人的健康、平安等。而一些真正的价值层面的东西，比如向善、友爱、诚信、人为什么而活、人的生命该怎样才更有价值等，我们关注的却并不多。

孔子讲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”，讲的是对人自身、社会事务之外的如自然事物、自然规律认知、探索的一种态度，他说这不是他的思想学术的重点。孔子思想学术的重点，是放在现实社会，是如何建构一个理想的有秩序、有道德的社会。而孔子之所以要说这句话，也是为了要人们多关注现实社会和现实问题，从个人来说，就是要我们多关注我们自身的修养、道德提升。这有他的巨大价值，但也因为对自然知识关注不够，而为后世对“怪力乱神”的迷信留下了一个缺口。

信仰真空 大师成明星“最爱”

FW：也有名人表示，之所以崇拜王林，就是为了寻求信仰，那又如何看待这样的信仰呢？

杨建华：现在，我们这个社会，缺失真正的信仰。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急速变迁的时代，原有的一些优秀的文化被我们打破了，新引进来的优秀的东西，我们却还没有学到手。比如，我们刚才讲到的理性精神、科学精神等。旧的东西丢了，新的东西又还没有真正建构起来。这样就有可能存在“信仰真空”的状态。

我们的中国文化原来很讲究“仁义礼智信”，从个人来说，这是一个立身之本，从国家层面来说，也是一个立国的道德之本。但是，现在我们不太讲了。再比如，作为一个人立身之本的最起码的诚信和良知也被一些人扔掉了。就连最简单的应该对老人孝顺、尊重，也都被破坏掉了。

在这样的基础上，我们就不知道相信什么了。到最后，我们就只知道相信钱了，相信眼前的利益，因为这些东西对个人最“实在”。但是，对于真正作为一个人的本真，立足的根本，我们却思考得很少了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，这些所谓的“大师”，他们本身就有着非凡的“成功”，坐拥巨额的财富。我不信他信谁呢？这也是一种填补“信仰真空”的方法。王林这样的大师，据说能“保佑”他们，能够帮助他们避开可能遇到的麻烦、风险和不吉利的东西。

FW：王林这个事情，比较奇特的一点是，涉及众多的“影视明星”。这些明星怎么了？明星这个群体是否会有些什么独有的特征或者需求，促使他们更加痴迷于这些东西呢？

杨建华：首先，明星这个群体，很多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，再加上自己的努力，成为歌唱界或者影视界的明星。但是，他们中个别人在科学和人文教育这块，可能是有所缺失的。这也许不是绝对的，因为相信王林的，据说也还有很多高级知识分子，但是缺失了这一块，的确会使得他们在逻辑性和理性的怀疑精神上有所欠缺。

另外，这些明星大多拥有很多的财富，甚至有的人还是一夜成名，一夜暴富的。但是，另一方面，他们这个职业的特征，又使得他们会有很大的不安全感。因为这个职业本身的特征是变化万千的，大起大落的可能性很大，使得他们所拥有的东西是不够牢靠的，能一夜成名，也存在顷刻间财富和名望突然消失的可能。这种不安全感，使得他们急于抓住一些他们认为“可靠”的东西，这就一点也不奇怪了。

“骗”成产业 关系形成利益网

FW：有人分析说，这些明星和大腕也不是笨蛋，而只是借助王林作为交际的桥梁，如何看待这种所谓的交际？

杨建华：确实，围绕这个王林，的确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。中国历来就是一个非常讲究关系的社会。明星掺和进来，一方面是真相信他有神秘的力量，还有一个方面的确不能排除他们是为了利用这个关系网平台。

实际上，这个关系网就像滚雪球，自然会越滚越大，变得越来越庞大之后，最终会形成一个利益网络。明星进入这个网络，谋得自己的最大的利益。为什么那么多人去“膜拜”、“巴结”他，可能也是出于非常现实的利益考量。也就是说，王林和这些明星大腕，是在相互“消费”，明星需要大师这个关系平台，大师需要这些明星撑场面。

FW：可以说，王林完全是把“骗”当成了产业来经营的。可话说回来，我们这里所谓的“骗”，也不过就是“旁人”的一种价值判断。对于那些明星，他们大多保持沉默，可以说，他们之间是“你情我愿”的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们该怎么理解和定义王林的“骗”呢？又如何理解这些明星的沉默呢？

杨建华：首先，明星的沉默，其实是很自然的，因为如果他们承认王林是骗子的话，就等于承认自己要么无知要么也参与其中了。现在的状态是，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关系网，有利益的纠葛在里面。靠这种关系，他们相信有利于自身的事业的发展。再加上所谓的信仰缺失的问题。所以，他们的沉默是可以理解的。

的确，王林和这些明星之间确实是你情我愿的。从本质上来说，我们可以把这种东西，理解为是一个“交易”，是利益的交易。我们可以认为，这个“骗”就是一种很畸形的交易。王林自己也说了，他发发功，别人就愿意给他几百万，你管得着吗？在这种情况下，你还真是很难去评价和定义，法律制裁不了他，除非有人出来指证他。